妮莉娅梅特·坎多斯里安的银白色长发微微晃动着,一身白色的服装即便在夜晚中极为显眼,在被乌云遮蔽的夜空下,甚至隐约闪烁着朦胧的光芒。
那是人类吗?
红发男人半晌才从恐惧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当他真正能看清少女的样貌之时,内心不由得感到恼怒。
他明白,先前动弹不得原因是被眼前的少女用干扰精神的术式造成的,但他并不是自我中心的愚蠢之人——红发男人必须得承认,他中招了。
身为魔人族的一员,被年幼的小女孩用精神术式干扰了。
这不是什么可以让人嘲笑的事情,在恍惚的几秒之内,少女只要击穿他的心脏,他必死无疑。
然而对方没有这么做,说明她有着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余裕。
红发男人微微低头,与少女冰冷的紫色视线对上。
那毫无疑问,是看着厌恶的昆虫的、女孩子的目光。
红发男人逃似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老管家,但对方也表现出与自己相似的惊愕,这证明老管家也什么都不知道。
红发男人想起来了。
她是之前与另一个青年一同进入多兰达尔宅邸,那个纯白颜色的少女。
“你是谁?”
他鼓起勇气——以比之前弱上许多的气势发问。
迎来的却是冰冷到彻骨的恬淡之音。
面无表情的白色少女缓缓向红发男人靠近,同时轻启那对单薄而温润有色的双唇。
“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请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无礼的魔人族,需要我来教你何为礼数吗。”
魔力伴随着话语勃发而出,仿佛突然从天而降一座大山的恐怖压力令红发男人喘起粗气,痛苦地将五官拧作一团。
“……哈,那我想没什么好谈的了。”
害怕并不是不反抗的理由,既然来这里最初的目的已经失败,那就赶快撤离不要逗留。
天知道这是哪来的大佛,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红发男人明确了目标后,便着手开始准备逃跑。
妮莉娅梅特似乎看出了红发男人的企图,她微蹙眉头,将持着的洋伞指向对方。
伞面猛地弹射出无数发着微光的文字与图形,像是巨大的盾牌般层层迭起,集中在少女的身前将她拱卫起来。
明耀到足以灼伤眼球的白色光芒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将整个黑不见底的天际照得犹如白昼。
直到这时,红发男人才彻底知晓了少女的身份。
如此夸张、充满毁灭气息的术式,可不是谁都能使得出来。
也正因如此,男人的小腿抖动地更加剧烈,眼前披着小女孩外皮的怪物已经完全让整个实验脱离了他们的掌控——这种概率低到令人发指的意外状况无论是谁都不曾料到。
于是,他很干脆的,崩溃了。
将理智彻底揉烂搅碎后丢进火炬之中,红发男人发出最后、最绝望的吼叫。
“不可能,不可能……你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早就死掉了才对——你这恶心的怪物!”
“虫子的叫声还真是刺耳,我都要吐了。”
妮莉娅梅特·坎多斯里安露出绝美的微笑。
红发男人可不会把这看作是善意,他只从那之中解读出无尽的黑暗与绝望,那仿佛能将一切都染成受诅咒般颜色的彼岸花绽放的一瞬间,他挥舞着四肢,挣扎起来。
我要活下去!
强烈无比的求生渴望令他从压力的束缚中挣脱而出,彻底解放自己的口舌。
“我、向莫哈维亚献上祷告——”
那是请求于神、听命于神、忠诚于神所吼出的祷言与咒语,将生命力交予神而获得其部分力量的禁忌。
这是只有魔人在面临绝境时才会使用的缩减大量寿命的术式,可以在短时间内以凡身行使神之力。
然后,面对似神而非神的红发男人,少女只是吐出两个字节作为回应。
“‘湮灭’。”
紧接着,白色的光芒被从四面八方收束回伞面上的魔法阵中,在短暂的停顿后,化为吞噬一切的凶猛巨龙,自那中央迸射而出,将一切都泼成虚无的白色。
————
格鲁斯满意地看着端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女。
已经被彻底消去诅咒的米尔蒂·多兰达尔并无惊喜地检视自己的身体,直到发现没有任何异样才抬起头,看向在一旁擅自喝着自家茶水的青年。
少女已经被套上了深红色、带有些许蕾丝边的可爱睡衣,那是格鲁斯吞咽了半天口水之后才最终选择像个绅士一样处理问题的结果。
到底也还是个男人啊。
米尔蒂仍旧还保有些许虚弱,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坐着便已是竭尽全力了。
一想到那个青年曾经看光过自己的身体,米尔蒂的俏脸就会浮上害羞的粉色,但她还是挣扎着将那份感情压下去,抑制着像只兔子似地乱蹦的心跳。
即便深知是吊桥效应所造成的反应,却根本无法抵抗。
“那、那个,格鲁斯先生……”
“怎么了,多兰达尔小姐。”
格鲁斯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老者模样,想要借助滚烫的茶水掩盖自己的心虚,同时在心里祈祷自己偷偷摸摸“动了点手脚”的事情不要暴露。
“叫我米尔蒂就行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
“哦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露出假到不行的笑容,格鲁斯突然出现在米尔蒂的身前,将少女的柔软的双手轻轻抓在手心中。
即使是号称能随心所欲操纵血液的吸血鬼家族的大小姐也无法遏止气血的上涌,青年的举动令少女的头顶冒出肉眼可见的蒸汽,更不要说那像是烙铁一般红透的脸蛋了。
偏偏格鲁斯的外貌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磁性,没剃干净的些许胡茬看上去有点邋遢,但实际上却释放出巨量的荷尔蒙,使那张脸的魅力成倍增加。
再加上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要说这位深闺大小姐真没有动心的话,谁信啊。
“既然要感谢,那么,就来谈谈报酬的事吧。”
格鲁斯将嗓音提高八度,表情也变得严肃。
“咦?好、好的……”
“除去中介费用,包括原料费人工费交通费等杂项费用包括在内,一共5000帝国金币。”
“5000金币……没问题。就只有这些吗?”
像是期待着什么一样,米尔蒂微抬眼睛,作出一副柔弱可人的样子。
“只有这些?唔……如果米尔蒂小姐不嫌弃的话……”
“的话?”
“可以给我一点你的血吗?我一直都对吸血鬼血统的力量感到好奇,如果你能嗯……允许我抽走一些,那就太感谢了。”
“!也、也就是说您想要我的血吗?”
“是啊。”
“我、我很乐意!”
吸血鬼的血!那可是相当贵重的宝贝啊,和它比起来,再多钱可都不是事!
格鲁斯没想到米尔蒂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除了不解以外,更多的则是难以掩盖的兴奋。
因此他根本没多想,直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针筒在米尔蒂瘦弱的胳膊上截出了一段红色的粘稠物质。
而米尔蒂还处在恍惚之中,所以任由格鲁斯肆意妄为,甚至连被对方以超过底线的程度多抽了一些。
但也到此为止了。
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伴随轻微的爆鸣声,一尘不染的白色少女与老管家同时凭空出现在房间中。
格鲁斯慌慌张张地将注满血液的小瓶子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而这一连串动作却被白色少女微眯着的双眼完全拓印下来。
深谙青年性格的她即使怀抱些许不满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在内心记上一笔,等以后再算总账。
老管家则是深深向米尔蒂鞠上一躬,迫使她咳嗽着回过神来,轻声交代了些什么,前者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这下子可就尴尬了。
格鲁斯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闪躲着妮莉娅梅特咄咄逼人的目光,正襟危坐着的米尔蒂微微歪着脑袋好奇地看向两人。
“那边那个吸血鬼小姐。”
由于身高实在不太友善的缘故,妮莉娅梅特还是得稍抬一点脑袋才得以对上对方的视线。
这令她感到有些不爽。
但她无法将其溢于言表。
“这边这个一副像是被妻子捉奸模样的男人有没有试图对你不轨?”
辛辣到让人牙齿发酸的话语,从美丽少女的口中喷吐而出。
格鲁斯想要抗议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地开闭嘴唇,看上去像是个被人拔了舌头的罪犯。
“对我不轨?如果指的是格鲁斯先生的话,并没有哦。”
“请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幻术,大胸吸血鬼。”
妮莉娅梅特的洋伞狠狠戳着格鲁斯的脸。
“千万别被这个男人的表象引诱了,他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分泌过剩的雄性激素,性方面的犯罪是他的特长。”
“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啊,好歹也是抱着善心救了米尔蒂小姐一命耶!”
“住口,格鲁斯。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在两位少女鄙视与好奇的双重目光夹击之下,黑色的青年缩了缩脖子,埋藏于表皮下的喉咙发出可怜的吞咽声。
已经快变成实质性存在的压力牢牢锁住他的四肢,连一丝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
明明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更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这时候却突然变成大吐火焰的红龙了,妮莉娅梅特还真是让人看不透啊。
“总、总之,我没有对米尔蒂小姐使用幻术,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我可没只限定幻术。在米尔蒂小姐失去意识的时间里,你一定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
妮莉娅梅特猛地逼近格鲁斯,直到抵达互相能够感受到对方喷吐出的气息的距离才停下。
“躲躲闪闪的——”
紫水晶般的瞳孔似乎有股异样的魔力,格鲁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灌了一桶的吐真剂,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
把一旁坐着的米尔蒂小姐也吓了一大跳。
“我……我只是……稍、稍微摸了一下米尔蒂小姐的肚子而已,其他就什么也没做了!”
“咦……咦?!”
彻底缴械投降了。
用看下水道中污物的眼神瞪了一眼格鲁斯,白色的少女只用了两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变态。”
而将青年的自白一字不漏地全吸进大脑之中的吸血鬼大小姐,发出了开水烧好的尖锐汽笛声,又再度躺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
距离多兰达尔宅邸不远处的乡间小路上,伫立着两位年轻人。
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本是花了不少钱修缮的碎石道路已看不出有多少碎石,再加上昨晚战斗的波及,即便称之为烂泥路也不过分。
若没有特殊手段的话,这个地方怕是不可能会有车夫来了。
完美诠述了何为对比度的黑色青年与白色少女百无聊赖地瞪着微微泛白的地平线。
格鲁斯的脸上满是疲惫,有如战场上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还真是折磨人啊,妮娅。”
“明明是你的不对。”
妮莉娅梅特没用正眼去瞧身边的青年。
“我也没有办法啊。你知道的,男人对又白又光滑又有弹性的皮肤实在没有抵抗力。”
“那是流氓。格鲁斯,你除了金币报酬之外,还有从吸血鬼那里收下什么吗。”
“收下什么?”
青年摸了摸外套里侧的口袋。
“啊,还有还有,就是吸血鬼的血哦。”
“吸血鬼的血?老管家的?”
“不,米尔蒂小姐的。既然要,就得要纯种的才有意义——啊,好痛啊!突然间干嘛呢,妮娅。”
被娇小少女坚硬的鞋底重重踢了一脚的青年发出悲戚的惨叫。
肇事者一点忏悔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继续在青年的脚背上又补上一脚。
“用你不足灰尘大小的可怜大脑好好想想吧,吸血鬼究竟是为什么才会把最重要的血液托付给他人。”
“这、这个嘛——”
格鲁斯忍受钻心的疼痛回想了一会儿,随后像是被雷击一样僵直了身子,扭到一边去的脑袋发出生锈了的嘎吱声。
“我、我当时也没想太多……”
“嘁。”
妮莉娅梅特发出烦躁的咂嘴声。
意识到气氛越来越不妙的青年赶忙转移了话题。
“啊,对了,关于之前的事——”
“你把虫子碾死后还会管对方是哪来的吗?——比起那个,回去之后你要给我一个令我满意的‘解释’。”
果然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格鲁斯只得叹一口气,自认倒霉。
他曾听过一个朋友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现在,他似乎还没到婚姻的程度,就已经被面前的少女给活埋了。
格鲁斯·莱利斯感觉到一股柔软的温暖钻入自己的掌心中。
妮莉娅梅特·坎多斯里安别过脸去,不让青年看到自己的表情。
“如果我心情好的话,肚、肚子给你摸一下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冰冷的语气夹杂着些微的害羞,奇妙的反差更衬托出那份可爱,纵使是听着的黑衣青年也觉得脸上发烫。
大概是天底下最巨额的赏赐了。
只是,在那之前。
不知何时才有车夫来到。
黑与白之歌的残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道诡异仙》、《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NoBattleNoLife》、